异域杀戮7
“江展小姐，这是日常交际所必须的。”洛克手指不动，仍指着厚重文书上的第一个字。
“怎么，连我也要背这些么？”
“……你这是做什么？”
“教你读书是我的任务。”
“你忘了你们使用的是人类的文字？”
“……啊，是。”他尴尬地收回手指，“那么魔王子呢？这也是他的任务。”
……我漫不经心地翻着书页，瞟了一眼客厅。书房与客厅间有黑金帘幕垂落在地面，那家伙的脑壳掩在其中，小小圆圆的身体缠裹着，几乎与帘幕融为一体。
似乎是听到了熟悉的称呼，它挺起了脑袋，张着嘴“吱吱”叫着，像个老鼠，一天到晚，吃了睡睡了吃，我养个水仙还知道开朵花，养头猪还能作储备粮，它能干什么？每次在我用餐时，鬼鬼祟祟和小偷一样，从桌底下偷偷伸手，拿它那只脏爪子拨拉食物，后来变聪明了，干脆拉盘子，结果盘子直接摔在它脸上，随后碎在地上，溅满了我的裙角，这小白痴还不会擦脸，就是不停地“吱吱”叫，胡乱抹脸。
也有侍女看不下去，偷偷藏点心给他们的“魔王子”，它还不领情，会气极羞恼地把点心全部揉碎。
它最能安安静静吃饭的时候，是我不耐烦地把盘子轻丢在地上，然后他会默默把盘子推到我的桌角下，乖乖地吃完整盘食物。至于它的饮食习惯，唔，大概是离我右手边最近的菜品吧。
浮士德大抵是听说了我在各方面对它的“暴行”，但也没有管，他很忙，而且，在他看来，如何应对人类的负面情绪也是非常重要的课程。
有了这样的发泄方式后，初入异界产生的冲击恐惧与绝望都消解了不少，于是，理所当然的，代表着女性生理健康的月常损耗也随之来临，用人类粗鄙的语言说，我来姨妈了。
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，我刚做了噩梦半夜惊醒，起身后，感觉到腿间黏糊糊的，手一摸，指间印着红色，暗骂一声，下床冲了一下换上提前备好的女性用品——幸亏这个世界雌性也来姨妈，否则就太不公平了。
心烦意乱，我坐上床，正准备躺下，眼角瞄到薄薄的被单下似有物体蠕动，猛地掀开被子，看着一个浑身软毛隐隐透着裸露皮肤的物体卧在那片血迹上，埋着头发出了“呼噜噜”的呼吸声，变得似乎更加尖细的爪子揪扯着血色浸染的布料，像小猫踩奶一样伸展着爪子。
拜托，小奶猫才不会这么恶心。
突然被光线侵袭，那只幼年蝙蝠身体抖了一下，自欺欺人地继续埋着头，只是缩了缩脖子，又将翅膀围绕在自己身后作为脆弱的防守。
我眼明手快，马上扯出床单，将它一团包了进去，单手领着束口，抡了几下，里面的生物还在扑腾着不断挣脱，我走着到窗前，打开窗，朝着远远悬挂的月亮用力扔了出去。
今夜无梦。
两天后，浮士德造访了。
他什么也没说，只是拎出了一只比原来更大更蓬的“黑煤球”，咬着牙道：“我确实默认了你的部分暴力行为，但你呢？你想干什么？蒙特斯在外面徘徊了整整两天就是为了找你的寝宫，结果找到了它也躲在门外面不敢进来，你对他做了什么？！”
看着浮士德有些严厉的面孔，我有些忧虑，定神看了他一会，松了口气:“什么做什么？你没发现它变得更大更健康了吗？”
浮士德楞了一下，看了眼手里黑得油光水滑的小蝙蝠，似乎，在短时间内，变得不那么磕碜了。
那只小蝙蝠还是一脸傻相地瞪大了眼，动了动头上的两个毛尖尖，爪子突然一伸，射出一股直线型的电波流，直直刺向捏着自己翅膀的指尖，浮士德惊讶地下意识一松手，看着这只小蝙蝠灵巧得躲开了自己向前飞去。
他坚定不减速地呼着小翅膀向她而去，在望到对方冷漠又犀利的眼神时，打了个飘，强行拐弯降落到她身后的地面，没有碰到她一丝一毫。
浮士德平静了一会，对我说道：“江展小姐，能借用你一点时间吗？我有话要和你说。”
浮士德叫我“江展小姐”的话，要么是讽刺我，要么就是真的“有话要说”，我想了一会，点头走了出去。
停下脚步，我偏头道：“别跟上来。”
那个“小黑煤球“原地转了个圈，又瞪着眼睛钻到帘幕下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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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这样做不是办法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蒙特斯总会长大，当他的力量胜过我时，他就会恢复原形，就是你之前看到的那样。”
“然后？”
“没有经过教化的他你不曾见识过吗？到那时你觉得自己的境地会变成什么样？你要么教化他，让他成长后足够理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：要么干脆和他培养感情，让他不再随意伤害你。”
“……我也不是不清楚，但我不可能和它产生什么深厚感情。”
“那你怎么做不就清楚了吗？教导他，至少装成有感情的样子，对你来说很难吗？”
“你呢？你想干什么？”
“和你要做的一样，教导他，善待他，控制他。”
“……我不知道该怎么做。”
“我会帮你，你可以把现在的他当做另一个存在，有别于你见识过的那个。”
“循序渐进方能水到渠成。”
“正是如此。”
摸不着头脑的两句话一出，对话便突然结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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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吱吱”
“别拿脸冲着我。”看上去好像老鼠啊。
“吱吱”被迫转身。
“……”背影好像长着翅膀的老鼠啊。
“吱吱”，纯黑的毛发整洁地划出了顺滑的弧度，背对着的小蝙蝠不知道在想什么，左右摇晃着身体。
“在干嘛？”我拿着扇子戳了戳它。
它弯下腰不知道在捣鼓什么，背脊突出的那块皮毛轻轻地竖了起来。
怎么了？我有点不安地凑上前，刚答应浮士德要好好相处，别突然出什么事啊。
紫光一闪，它旋即回身，轻轻振翅袭上前来，向我张开了双爪。
我躲闪不及，眼睁睁看着它撕破了扇面，踩着扇骨抱住了我的手掌，然后，咬了我一口。
像是被针深扎了一剂，我手猛地一抖，白色尖牙不慎划出，鲜血斑驳撒了我满手，我被疼痛激怒，受伤的手攥住了那只蝙蝠，热烈到有些滚烫的身躯被紧握在手，它仍是瞪着眼，放松了身体，像喝醉了一样，软绵绵地扑住虎口，尖牙轻蹭着零星的血渍。
那一瞬间，它仿佛拥有了真正的生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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